水与《罪己诏》

老子曰:“上善若水”。水,平平无奇,随处可见。它们待在你的身体里。待在空气分子的空隙间、待在高山之巅的黑岩上、待在无垠的大海中。它们就待在那里,在亘古的时间里,不增不减,似乎一动不动。

是吗?请你再好好看看吧,它们会动起来的,只要时机成熟,它们顺时顺势,就会迸发出惊人的伟力。是的,顺势顺势。

顺着势呀,身体里的水开始流动,将食物水解出能量,然后带着化学能流入你的大脑、肌肉。人类靠着这一些水和能量,造出钢铁器具、攀上珠穆朗玛、筑成百米大厦、造出万吨巨轮;顺着时呀,水汽钻进坚硬的钢铁,那些闪光的工具、沾血的凶器,全都朽烂了;顺着势呀,山崖下的冰雪翻滚着下来,吞噬了挑战极限的肉体;顺着时势,大海掀起巨浪——大厦不堪一击,万吨巨轮也在波浪中颤抖。不甘平凡的人类引以为傲的一切,在平凡的水面前其实不堪一击。这一切都是水干的。

可是,水真的干了吗?它们依旧待在那,它们能做到的,只是永恒的分子热运动罢了。它们仅仅做到了待在自己的位子上,顺时顺势。

这就是水。在世界上,还有许多类似的人、事、物,平平无奇的,都是“水”。但总有人看不起“水”们,也搞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“无为”,没有想过古往今来,所有的“大变局”,都是无数看似平凡,实际上做到了“顺时顺势”的涓流滴水们无声息浇灌出来的。有些人总想着“有为”一下,但往往不知道究竟“为”什么,还依旧以不可撼动的决心去“为”。

面对自己小小的版图和大大的边患,多多的开销与手上少少的钱财,汉武帝,刘彻,决定做点什么。他有这个能力。他大手一挥,一改先帝无为而治、休养生息、勤俭节约的治国方针,一招盐铁专卖,便集天下生民之利于己手;任用董仲舒、主父偃,以独尊儒术代替黄老思想,以推恩令解决王国问题;旌麾北指,李广便飞向大漠,霍去病也封狼居胥。受降城屹立塞北,河西四郡耀武扬威、张中国之掖,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。是啊,汉武,你的丰功伟绩如此耀眼!你是熊熊烈火,是铿铿磐石,是耾耾鸣雷,可你唯独不是水,一滴顺着形与势的水。在公元前1世纪前后的那场大变局中,心有不甘的刘彻,抓住了机会,脱颖而出,成就非凡。直到东汉,他的牌位依旧在太庙享受香火。

但武帝,在晚年面对自己大大的版图和虚虚的国力,手上多多的钱财和脚下穷穷的百姓,下了《罪己诏》。

武帝的太庙和牌位已经找不见了,倒是《罪己诏》还能在史书上找到。和《罪己诏》一起流到今天的,当然还有水,与“水”——平凡的人,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的人,那群创造历史,有能力撼动世界的人。

我们,是水

猕猴桃教教主
猕猴桃教教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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